2007年8月15日 星期三

辟榖食餌養生術的探析

辟榖又稱避谷、卻谷、去谷、斷谷、絕谷、絕粒、卻粒、休糧、清腸等,意思是少吃或不吃、避免或減少穀類主食和肉類的攝入(節食)。辟榖是我國傳統養生術的 一種,具有「輕身」、「除病」、「延年」、「美容」、「增智」等神奇的功效。東晉葛洪在《抱朴子內篇·雜應》中說:「餘數見斷谷人三年、二年者多,皆身輕 色好,堪風寒暑濕,大都無肥者耳」。辟榖養生術歷史十分悠久,長沙馬王堆出土的漢帛書《去(卻)谷食氣篇》是辟榖養生術現存最早的文獻記載:「去(卻)谷 者食石韋。……首重、足輕、體軫,則昫(呴)炊(吹)之,視利止。」表明至少在漢代之前就已經盛行此術了。

辟榖術主要包括辟榖服氣(氣功鍛鍊)和辟榖食餌(辟榖方)兩種方法手段。食餌,或稱藥餌,指的是一些藥食同源的天然食品,能祛除疾病、增進健康。辟榖食餌 不同於一般的藥餌或食餌,特指具有減少食慾、節制進食作用的食餌和組方,即有助於辟榖的食餌或藥餌。辟榖食餌養生術就是指運用辟榖食餌的功效和組方原理, 採取服食藥餌替代正常進食,在保證必需營養的前提下,避免或減少穀類和肉類主食的攝入,起到祛疾延年、瘦身增智作用。

辟榖食餌養生術的原理在於「不飢」。不飢是辟榖食餌的直接功效,可以輕身延年。西晉張華在《博物誌》中說道:「所食愈少,心愈開,年愈益;所食愈多,心愈 塞,年愈損」。同時,進食量的減少也避免了過食五味對臟腑的不必要傷害。《素問·痺論》中說:「飲食自倍,腸胃乃傷」;辟榖專著《莊周氣訣解》有一段話: 「其天下之人,不達其要者,但以味適口充腹飽胃,以養其性命,恐隔滋味而已;然其臟腑,長欲蒸心亂神,反資百疾,以至夭殂」。運用辟榖食餌替代正常飲食, 在保障機體基本營養需求的基礎上,消除飢餓感,減少飲食和熱量攝入,從而可以有效地發揮限食所帶來的一系列健康維護優勢。

限食(Dietary restriction,DR),指的是每日攝食量減少(常規減少40%),機體處於低營養水平而非營養不良。一般認為限食的本質在於保障蛋白質和必需營 養素前提下,限制熱量攝入(Caloric restriction,CR)。限食研究在國內外廣泛開展,是目前真正得以確證的能延長實驗哺乳類動物壽命、並防治腫瘤及老齡性疾病的攝生法。但限食的 直接應用面臨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,就是長時間的單純限制進食難免飢餓難耐,因此大多數人即使知道這種攝生法可以更好地維護健康和延長壽命,在執行過程中仍 然難以真正貫徹。辟榖食餌養生術在我國有著上千年的經驗積累,其安全性和可行性得到驗證,這無疑對解決限食應用中的飢餓問題十分有利。

對於辟榖食餌和辟榖食餌方的描述與記載散見於各代醫著。《神農本草經》中就已經記載了「不飢輕身延年」的藥餌18味,其中山藥、蜂蜜、蜜蠟、茯苓、蓮子、 芡實、蒼(白)術、天門冬、麥門冬、澤瀉、赤石脂等都屬於上品,一直是被後世大力奉行的辟榖食餌。《神農本草經》開創了辟榖食餌養生的先河。隨後在《千金 翼方》、《備急千金要方》、《太平聖惠方》、《太平惠民和劑局方》、《聖濟總錄》、《普濟方》、《儒門事親》、《壽世保元》、《衛生簡易方》、《遵生八 箋》、《醫方類聚》、《本草綱目》等方書中大量記載轉錄了辟榖食餌或救荒渡饉方,除了《神農本草經》記載的藥物,還記錄了許多行之有效的藥餌,如黑大豆、 胡麻、蔓青子、紅棗、黃精、松葉、松脂、松仁、柏葉、柏脂、柏子仁、杏仁、蒺藜、桑椹等等。

辟榖食餌養生術仍根源於中醫藥的傳統理論,其能夠「不飢輕身延年」並非空穴來風。下面簡略分析一下辟榖食餌的特性及其組方原理。

辟榖食餌的特性

1、滋陰厚味。《服氣精義論·服藥論》說「今既服氣,則髒氣之有餘,又既絕谷,則腑味之不足。……故須諸藥以代於谷,使氣味兼致臟腑而全也。……和氣以通 之,味以實之,通之則不憊,實之則不羸矣」。表明了用藥餌來替代正常進食的穀物,首要保證生命機體的基本需求,必須以味厚之品來充實、滋潤臟腑,如此才能 不憊不羸。在辟榖食餌組方中,多見味甘性厚質潤之品,可以厚腸固胃,提供必要的營養。比如常用的食餌有胡麻、麻仁、杏仁、松仁、柏子仁、胡桃仁、紅棗、黃 精、天門冬、麥門冬、蜂蜜、柿餅、黑大豆、糯米、蓮子、芡實等都富含脂類和蛋白質,可以滋潤五臟,化生精血。

2、補中益氣。脾胃是後天之本,氣血生化之源。今用辟榖,減少或禁止了平時性味甘平的穀物主糧,如此則「谷不入半日則氣衰,一日則氣少」,有必要補氣扶 正,使得「氣足不思食」。另外,如果單純辟榖食餌不配合「辟榖服氣法」,在服食厚味基礎上,十分必要補氣使得「氣味兼致而臟腑全」。所以補中益氣的藥餌在 辟榖食餌方中也十分常見,常用的有山藥、茯苓、蒼(白)術、人參、黃芪、蓮子、芡實等。

3、固胃止飢。在厚味和補氣來減少食物攝入量基礎上,還有必要配合一些難以消化但有一定補益作用的食餌。一般來說,脂肪的消化比較慢,所以辟榖食餌方也多 用多脂之品,比如麻仁、松仁、柏子仁、杏仁、芝麻、胡桃仁、黑豆等;還有一些質地比較堅硬的物品,如松脂、柏脂、蜜蠟、赤石脂等,對於克服飢餓也是很有幫 助的;另外在辟榖食餌的加工炮製上,往往將辟榖食餌方製成質地堅硬,消化吸收慢的劑型,比如蜜丸、散劑等。

4、通陽利濁。「若要長生,腹無渣滓;若要不死,腹中常清。」一直以來也是一些求道好生者進行辟榖的理論依據,通過服食振奮陽氣和祛除濁氣的食餌,一方面 有助於身體保健,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食慾,使得心境平和。最早的辟榖專著——馬王堆出土的帛書《卻谷食氣篇》首句就是「辟榖者,食石葦」。石葦 具有利水通淋的功效,此類的辟榖藥餌有澤瀉、菖蒲、商陸、黑豆、茯苓等。振奮陽氣的藥餌,如小茴、蜀椒、乾薑等,一方面有助於脾胃的健運,另一方面也有助 於祛除痰濁等。此外,在對辟榖食餌的加工上,有些藥餌要求反覆蒸曬,「九蒸九曝」,如胡麻、術等;並且很少有藥餌是通過「煮」制的,可能也是出於通陽利濁 的考慮。

5、辟榖的本義是避免或減少穀麥飯食與肉類主食,達到少吃或不吃,以「輕身延年」,並不能通俗地理解為「不吃飯」,「絕食」。因此辟榖食餌也要保證機體基 本的營養需求。五穀雜糧性味平和,多含人體必需營養素,當然應該可以考慮選用的。比如《聖濟總錄》中就有「辟榖五穀方」,用的都是粳米、黍米、小麥、麻 子、大豆黃等,也可以達到「不飢」的目的。所以在辟榖食餌組方中,並不少見「五穀」的蹤影,其中糯米、黑豆、黍米、粳米、面等都比較常用。但「五穀」不能 單獨用,不然就不是辟榖方了,因此穀物在辟榖食餌方中往往只配伍應用,輔助於上述四種藥餌,才可以不飢少食。

辟榖食餌方的組方原理

一般來看,在辟榖食餌方中,滋陰厚味之品必不可少,然後配合健脾益氣、溫運助化,有些方中還加以固胃止飢或通陽利濁之品。試分析幾個經典的辟榖食餌組方。

1.辟榖仙方(又名濟飢辟榖方)(《壽世保元·救荒辟榖》),由黑豆、火麻仁、糯米三物組成;辟榖效果很好,可以「第一頓七日不食,第二頓七七日不食,第 三頓三百日不食」,方中兩味主藥黑豆、麻仁均是滋膩味厚之品,都含有較多的脂質、蛋白質,可以較好地飽腹止飢。糯米主要起粘合作用,但它本身也是厚味養陰 之品,可以滋生氣血。糯米蒸熟烘乾後變得十分堅硬,使得消化緩慢。黑豆還具有通陽利濁的功效。《普濟方》中有「令人身輕益陽道長生方」,用的就是獨味黑大 豆。火麻仁的止飢作用可能更加突出,據報導,廣西巴馬地區是世界著名長壽區,那裡廣泛用火麻仁油炒菜,結果那裡的人們普遍比其他地區人們的進食量要少 1/3。類似的有《聖濟總錄》中的辟榖木耳丸方,方用木耳、大豆、大棗三物,煉蜜和丸,「日服二丸」,「無食亦不飢」。《壽世保元·救荒辟榖》中的防儉 餅,用栗子、紅棗、胡桃、柿餅四果,搗爛作餅曬乾可防荒儉。這些方都是比較強調滋陰厚味在辟榖食餌方中的運用,做丸或曬乾,達到不飢少食的目的。

2.辟榖散(《壽世保元·救荒辟榖》),由山藥、蓮肉、芡實、白扁豆、綠豆、薏苡仁、小茴、白粳米等物組成;其中粳米最多,方中多有穀物雜糧,碳水化合 物、蛋白質都比較豐富,同時一些食餌都有健脾助運的功能。方中的小茴,可以溫胃理氣,作用也十分關鍵。《醫林纂要》說小茴香大補命門,使命門真火上達脾 胃,祛寒濕、運脾胃、化生氣血。可見脾胃健旺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更加耐飢少食的。所以少食和食慾良好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。比如在麥門冬煎一方,《圖經本 草》中描述其「補中益氣,悅顏色,安神益氣,令人肥健,其效甚快」;而在《太平聖惠方》中,此方卻稱為「久服輕身不老不飢方」。一方出兩處,一說令人肥 健,一說不飢輕身,說法迥異,只有從麥門冬的雙向調節功能來認識,才不至於疑惑不解。健脾益氣藥餌在辟榖食餌方中是十分重要的,茯苓、術、芪、人參、山藥 都是評價甚高,應用頻繁的此類藥餌。

3.神仙辟榖法(《普濟方》),用松脂、杏仁、棗肉、茯苓以及蜜蠟製成丸,「食後飢服五十丸便不飢,功效甚多」,方中既用了滋潤厚味如杏仁、棗肉,也用了 茯苓健脾利濕,更有消化緩慢的松脂、蜜蠟,所以功效也比較突出。蜜蠟和松脂的止飢效果很好,《醫方類聚》的「辟榖法」,用白面、黃蠟煎餅,可「百日不 飢」;葛洪《肘後備急方》的「服松脂輕身辟榖方」,用松脂、茯苓兩味,「即終年不食,而復延齡,身輕清爽。」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固胃止飢之品,必須配合健脾 補氣的東西,才可能提供機體的必要能量和動力。

4.茯苓休糧方(《衛生易簡方》),方用茯苓、乾薑、甘草、生薑、香油(麻油)、白面、黃米粉(栗米)蒸熟陰乾為末。《備急千金要方》中的黃精膏方,有黃 精、乾薑、桂心以及生大豆黃,「食之不飢渴」,說明除了滋潤臟腑、厚味固胃外,溫中健運也是十分要緊,保證脾胃正常運轉。《壽世保元·救荒辟榖》中有一個 「養元辟榖丹」,可以「一日服三五次,永不飢」,「安五臟,消百病,和脾胃,補虛損,固元氣,填精補髓,能令瘦進肥,老者健,常服之為佳」,評價甚高。方 用黃牛肉、人參、白朮、白茯苓、薏苡仁、懷山藥、芡實仁、蓮子肉、小茴香、乾薑、白扁豆、砂仁、烏梅肉、甘草、川椒、粳米、青鹽、紅棗、醇酒等作丸,充分 顧及了補氣健脾、厚味培中、溫中健運幾個方面,是個比較全面的辟榖食餌組方。

5.神仙絕谷方(《太平聖惠方》),方用赤石脂、白芍藥、天門冬、葳蕤、白茯苓、澤瀉、蜜,「日二服,漸自不飢」。方中固胃、滋潤、益氣之品都有,此外還 用澤瀉瀉濁通陽。祛除水濕濁邪在辟榖方也經常顧及,可能因為要進行一定程度的辟榖,應當先治療濕濁痰飲積滯。《服氣精義論》指出:「凡欲服氣者,皆宜先療 身疹疾,使臟腑宣通,肢體安和」,「縱無舊疹,亦須服藥去痰飲,量體冷熱,服一兩瀉劑,以通腸胃,去其積滯」,其中「服氣」是辟榖的高層次階段。在辟榖方 中應用一些通陽利濁的藥物,可以有助於輕身耐飢延年。《洪氏集驗方》中的「神妙六逸丸」首藥就是菖蒲,目的也在於祛濕利濁,功效頗佳。可能對那些形盛脂胖 體濁之人,應用這樣的方子是比較適合的。

總之,辟榖食餌養生術根源於中醫藥的傳統理論,展示了一條新的養生康復道路,而且據記載其功效非同一般,神妙無比。古代醫家和養生家對辟榖食餌養生術積極 探索,積累了上千年的經驗,這為我們開展限食等攝生法的研究無疑很有借鑑意義。從理論上來看,辟榖食餌養生術是能夠有助於解決單純限食或節食中無法克服的 「飢餓難耐」的難題,從而發揮一系列限食的健康優勢,這對控制當今全世界流行的肥胖、代謝性疾病、腫瘤等疾病價值甚大。辟榖食餌養生術的研究前景十分廣 闊!